代码与商业：一场无法被补丁终结的间谍软件战争

每一次苹果发布紧急安全更新，都像是在一场无声的战争中赢得了一场关键战斗。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，对抗全球商业间谍软件的战争，远未结束。

因为，这场战争正同时在两条战线上进行：一条是看得见的“代码攻防战”，另一条是看不见的“商业扩张战”。只有理解了这双线战场，我们才能看清这场斗争的残酷本质。

战线一：代码攻防——“零点击”漏洞的终极对决

近期的苹果iMessage漏洞（CVE-2025-43200）攻防，就是“代码战线”最典型的写照。以色列公司Paragon利用此漏洞，部署了其“Graphite”（石墨）间谍软件来攻击记者。

“零点击”（Zero-Click）攻击，意味着什么？它意味着攻击者只需发送一条特殊制作的iMessage，你的设备就会在完全不被你察觉、无需你任何操作的情况下，被彻底攻陷。你的麦克风、摄像头、邮件、定位……一切都将对攻击者单向透明。这是对个人数字主权的终极剥夺。

苹果通过紧急更新修复了漏洞，赢得了这场“战斗”。然而，此事暴露出的“问责制真空”却更令人深思：当政府作为买家，在使用此类工具后以“国家安全”为由拒绝独立调查时，受害者便陷入了投诉无门的绝境。代码的漏洞可以被修复，但权力的滥用和责任的缺失，却难以问责。

战线二：商业扩张——制裁之下，“捕食者”的全球游猎

如果说代码战线是高科技对抗，那么商业战线则是一场关于规避、渗透和市场扩张的“猫鼠游戏”。近期“Predator”（捕食者）间谍软件的死灰复燃就是最佳例证。

制裁为何难以奏效？尽管其母公司遭到美国制裁，但Predator通过复杂的公司架构“金蝉脱壳”，并迅速将市场重心转移。报告显示，其一半以上的客户位于非洲。这揭示了该行业的惊人韧性：通过规避制裁和开拓新市场，在全球范围内寻找监管宽松的“价值洼地”。

只要世界上还存在愿意支付高价的政府客户，以及能够规避监管的商业路径，这条灰黑色的产业链就难以被根除。技术上的封堵，永远追不上商业上的逐利。这才是这场战争无法仅靠“软件更新”就打赢的根本原因。

终局思考：如何打赢这场“双线战争”？

技术漏洞是可以修复的，但由人性和政治驱动的监控需求与商业逐利是无法被“修复”的。这注定了这场战争的长期性。因此，我们的应对策略也必须是双线的：

【代码前线的防守】—— 技术与个人的责任

• 科技巨头的责任：
  
   持续投入安全研究，快速响应零日漏洞，并建立有效的威胁通知系统，如苹果的威胁警报。
• 普通用户的责任：
  
   保持设备和应用永远处于最新版本。收到官方威胁警报时，务必严肃对待，并寻求专业帮助。理解任何一个软件都可能存在漏洞，保持数字谦卑。

【商业战线的围堵】—— 法律与国际的合力

• 加强法律监管：
  
   各国需要出台更严格的法律，不仅要管制间谍软件的出口，更要明确其使用的合法边界，并建立透明、可信的监督和问责机制。
• 推动国际合作：
  
   建立“禁止滥用商业间谍软件”的国际共识与联盟，对违规使用的国家和公司进行联合制裁，提高其滥用成本。

最终，只有当法律和道义的缰绳能够束缚住无序的商业扩张时，我们在代码前线赢得的每一场战斗，才具有真正的、持久的意义。

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（技术修道场）：代码与商业：一场无法被“补丁”终结的间谍软件战争